本期專訪到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的楊生湳教授,楊教授大學時代沒踏進過實驗室,醫學院畢業後因為一場偶然,選擇了基礎研究這條小徑,一路上他不斷預備自己,把握機會,專注努力向前邁進;然而再一次的偶然,重新調整楊教授的生活步調,讓他重新開始接受小兒專科醫師的訓練,他這樣的人生旅途,正是基礎研究轉譯到臨床醫學的一個典範。
現職
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教授
高雄醫學大學附屬醫院小兒科部新生兒科主任
高雄醫學大學附屬醫院新生兒加護病房主任
國立中山大學海洋生物科技暨資源學系合聘教授
長庚大學臨床醫學研究所兼任教授
國防醫學院醫學科學研究所兼任教授
高醫-中央研究院轉譯醫學博士學位學程班主任
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博士班主任
研究專長
神經生理學、藥理學、小兒科學、新生兒學
把握機會,專注向前
楊教授是一位醫師,也是一位科學家。楊教授和大部分醫師不同之處,在於他經過國防醫學院七年的醫學訓練後,旋即進入基礎醫學研究的領域發展。在赴美攻讀神經生理學,取得神經生理博士學位後,在短短五年便取得部定教授的資格。然而年輕力壯的楊教授不滿於現狀,重新回到臨床醫學的崗位上,接受小兒科及新生兒科的專科醫師訓練及相關研究的投入。大家都非常好奇,楊教授如何踏上研究這條路,峰迴路轉又為何回到臨床的工作上,成為一位兼具熱愛研究的科學家及守護新生兒健康的小兒科醫師。
巧遇基礎醫學研究─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
楊教授娓娓談起二十年前,他還只是個剛從國防醫學院畢業的醫學生,在大學時期他完全沒有從事研究的經驗,畢業當時碰巧國防醫學院和中研究院有一個合作計畫,計畫宗旨是為了培養一些醫學生從事基礎醫學研究的工作,他因為在校成績成績名列前茅,就被學校「留校察看」,成為該計畫公費留學生的候選人。楊教授含蓄地說他的過去其實沒有特別偉大的歷史事件,真的是單純的因緣際會,才讓他踏上了研究這條道路。楊教授提到,過去臺灣的研究風氣不像現在這麼興盛,現在的學生可以接受國科會大專生研究計劃獎助,過去根本沒有那樣的機會,沒辦法把專業技術培養起來,因此他在出國前,只是單純加強自己的英文能力,完備自己,迎接機會的到來。
加州的陽光
楊教授笑著談到,當年準備赴美求學,有三間學校可以選擇,分別是University of Virginia、University of Minnesota和UC Davis,後來因為當時一首張清芳當紅的加州陽光,加上他聽說在加州連蚵仔煎都吃得到,於是選擇了UC Davis。說起這個理由是有那麼點荒唐,但楊教授仍寬心地覺得他是選對了學校,在加州的那四年,是他人生最快樂、吸收最快的時光,實為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轉捩點,從此大大改變了他的一生。楊教授幽默地說,他當年可是沒有忘記公費留學生的任務,後來
可是全校博士班第一名畢業,代表所有畢業生上台致詞,可以說是「台灣之光」呢!
楊教授覺得美國的研究所教育和台灣最大的不同在於,美國不但著重於培養學生成為researcher,更在於成為scholar,像他的母校UC Davis的教育理念,希望透過灌輸人文精神概念,培養學生有大師級的風采,以豐富人文學養,這是現在台灣的研究所教育,以論文為導向的教學方式所不同。台灣過去曾經有像黃崑巖教授等前輩,曾試圖想灌輸這個理念到研究所的教育中,礙於大環境的普世價值而無法實行。楊教授接著提到,台灣目前還是在於強調用「你有多少篇paper」和「Impactfactors多少分」,還只是單純論及research的範疇,而不是「你的風采影響了多少位學者」及「培養多少新進優秀研究人才」這樣更深一層的概念,終究這樣的文化培養出的人才,一旦發現這個環境沒辦法繼續滋養茁壯自己,便可能出走往其他地方發展。
Focus!Focus!Focus!
楊教授回到台灣之後,在短短的五年內就拿到部定教授的資格,他認為這段過程就是不斷地工作、研究、工作、研究,專注力的展現非常地重要。他的初衷,原本只是單純希望透過醫學研究,去關心自己周圍的人。剛畢業回國,他的父親的年事已高,他很自然地考慮到是否能在神經科學這個領域中,朝向老人癡呆症的藥物去發展;然而,楊教授發現自己研究的分子機轉,在小孩子身上特別旺盛,所以毅然決然改變他的研究方向。楊教授說他做研究的態度,絕不會因為自己會什麼樣的技術,而做什麼研究;相反地,他一定是想要解決某個問題,才去學習所需要的研究技術,來解決那個問題。
楊教授憂心地提到,現在的年輕人,往往會先想自己手邊有什麼樣的資源,才去想要做什麼樣的研究。他覺得年輕人應該多閱讀最新的研究文獻,運用所吸收到的最新概念,獨立思考出一個研究假設,接著再去找自己的指導教授,表達自己希望學習某項技術,這些技術在哪學得到,就去那裡學,以此解決所設下的研究假設。楊教授指出UC Davis博士訓練中的一條金句:「Hypothesis-leading thinking」,也就是「以實驗假設為領導的思考方式」。當時他就是秉持這個精神,在回國後為了解決某段signal transduction的問題,到了中研院,甚至又回到美國國家衛生院,去學習一項可以解決他研究假設的技術。楊教授謙虛地表示,他因此很幸運地在短短幾年內發表了一系列相關的論文,研究成果得到一些國際同僚的認同,才能這麼快就取得教育部核定升等教授的資格。
大教授小醫師
在一個機緣下,楊教授到高雄長庚做一場學術演講,會後神經科主任對楊教授的研究很有興趣,覺得他的研究應該結合到臨床醫學領域上。楊教授深知自己處在一個新舊世代交替的年代,現今轉譯醫學的年代,所有的研究已經朝向分子生物的領域去發展,所要觀察的點非常細微,如果沒有親自成為一位臨床醫師,實在很難將這麼複雜的轉譯醫學知識,應用到臨床上。在種種因素促使之下,楊教授在38歲那年,覺得自己的身體還不錯,於是就選擇到高雄長庚醫院,從小兒科第一年住院醫師做起。
楊教授回想起38歲那年,到高雄長庚開始接受小兒科訓練的時光,搖搖頭地說:真的非常地累,儘管這時候別人對待他的態度,可能比起一般剛畢業的醫學生來說友善許多,但也絕對不會因為他的身分特殊,工作負擔就變得比較少;相反地,他還得兼顧研究所合聘的工作,利用假日北上授課,所謂蠟燭兩頭燒。對重新開始當臨床醫師的楊教授來說,他看事情的角度,就不會和一般剛畢業的醫學生角度相同,他會以前瞻性研究的方式來看待一個疾病,而不是懵懵懂懂地開藥,這時候他會去思考為什麼想給這個藥物,進而更深入了解藥物的致病機轉為何,轉譯醫學的結果在病人身上有什麼樣的表現,這是有在做研究的人,才會有的體會。
「當成功完成一項目標的時候,就是準備要接受未來失敗的開始,只有不斷的不滿於現狀,才能開創嶄新的未來。」楊教授娓娓道來這般人生體會,這也是他覺得人生還有很多事能做的原因。
MD / PhD
當初台灣設立學士後醫學系,就是希望有更多的學士後醫學系學生去讀PhD,很可惜絕大部分的畢業生終究回歸社會化。楊教授談到MD PhD的概念,他覺得以現在的環境,不見得一定要畢業後旋即攻讀博士班,其實是可以同時進行的。儘管現代的專科醫師訓練,需要專任訓練,但這不表示就不做研究,只是做的研究性質不同,在這個住院/總醫師階段沒辦法從事一些original basic study,但還是可以建立一些以人體為本的轉譯醫學流行病學研究。例如NEJM有個研究,是觀察臨床上得過重症腸病毒的兒童,五年後的智能是否容易下降?不要看這個想法簡單,最重要地在於這個研究動機的背後,有著重要臨床轉譯醫學的證據,所以在不同的人生階段,有不同的研究方式與不同的領悟。現在很多台灣的醫學院都有自己完整的研究所系統,可以滿足大家對於學位的需求,升到主治醫師後,還有主治醫師出國留學制度,這些都是不錯再進修的機會。
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
不盲目和人群走可說是楊教授的信念,他認為很多人走的道路越是錯誤的道路,這種錯誤不是法律上的錯誤,而是一種思想解放上的錯誤,因為雖有尾隨群眾,能讓自己符合社會的普性價值,但也不容易找到自我,因為人唯有在孤獨時刻,才能體會到自我的存在,在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下,就無法獨立思考,很可能會淪為一台賺錢機器了,這是現在醫學生最大的隱憂。
楊教授認為現在台灣已經有這麼多的醫師,很多科人已經夠多了,其實不需要每年仍有那麼多的畢業生往裡面擠,像是小兒科,想要走的畢業生越來越少,一來台灣能不需要小兒科醫師嗎?二來臨床醫師的常規工作變得越來越重,會變得更沒有時間去從事臨床研究的工作。楊教授又說,當然假如已經認定志向,像是誠心覺得小兒科才真的是「王道」,也是可以下定決心,咬緊牙關一下子就撐過去了。
勉勵
人生的每一段期間,都要重新把自己的生活目標整理一下。楊教授表示,他會把自己的生活目標分成四大部分,既重要又迫切的擺在第一、重要但不迫切或迫切但不重要的擺在其次,不重要又不迫切地擺在最後。當發現自己的人生目標總在奔波於一些既不重要又不迫切的事情時,就表示這個人生階段的生活目標是有問題的。因此學習做好這樣的時間管理,就不會做太多不必要的事,而何謂重要又迫切的事,的確需要經過許許多多的人生經驗歷練,才能慢慢體會的。最後,楊教授再次提醒年輕一代的醫學生們:Focus!Focus!Focus!
撰文 | 劉文智(高雄醫學大學)
From 臺灣醫學生研究通訊 No.17